【曦瑶】清浊之间（上）-七月流火

娱乐圈PARO

甜饼

又名《金影帝的空手套白狼》

模特转型新人演员涣x混圈多年水深影帝瑶

中篇长度，有存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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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丝绒做的地毯在台阶上铺陈出了一条自上而下的路，路上疏密不分地撒着各色花瓣，数十盏镁光灯四处映射，打在台下坐满了人的席位上，光甫一打到谁脸上，摄影机就片刻不停地捕捉，各样神色，各种面容便被实时直播出去了，对到场的明星而言，与其说这是一场颁奖典礼，不如说是一场演技的较量——演笑容真挚，演大方优雅，演发自内心的祝福。至于私下里，再如何气急败环，撕破脸皮，拉踩通稿满天飞，那也是底下的事儿了。

几乎占了演播厅三分之一的硕大舞台之上，浓妆艳抹的主持人拔着高亢的嗓音，故弄玄虚地拖长音调，“终于到了大家都期待的奖项了——今年的影帝之冕又会落谁之手呢？”

江澄坐在台下，趁着惹人嫌的摄像机正转去别处，把手拢在嘴边，头往右边歪了歪，嘴唇微微张开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，“今年这主持又是从哪儿找来的丑人作怪。”

金光瑶端坐在他旁边，八风不动，面含微笑，像是在与江澄谈天一般，看向台上巨大的某视频门户LOGO，“喏，赞助商塞进来的，已经拍了好几个网剧了，前段时间还跟我那边接洽了。”

“怪不得这么网红脸。”江澄眼睛又一瞪，“等等，你答应了？”

金光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，期间摄像机转了过来，他朝镜头笑了笑，等镜头转走之后，又道：“没有。”

江澄闷哼一声，“那就好，你好容易走到这个位置上了，别坏了名声。”

金光瑶摇了摇头，笑而不语。

那头还不知道自己被江澄打成“网红脸”的女主持人，还在矫揉做作地跟场内嘉宾互动，不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怎么的，眼睛滴滴溜溜便转到金光瑶身上，她在台上喊话道：“往年这个奖都是瑶哥拿的，不知道今年轮到我了，有没有机会给瑶哥颁奖啊？”

江澄坐在旁边，被她那一波三折的调子恶心得青筋暴起，奈何摄像机已经把他俩投到大荧幕上了，只得勉强维持着他摇摇欲坠的笑容。

麻蛋，这个颁奖典礼一播，又该有一大波他和金光瑶不合的通稿和软文了，标题他都想得到，【金江二人再同框江澄表情难看摆臭脸】，【演员和流量，两种身份，两种人生。】

金光瑶拿到旁边人递来的话筒，滴水不漏地笑答：“要看观众今年还喜不喜欢我。”

金光瑶说话行事历来被称为圈内范本儿，自出道以来，不论是媒体的恶意引导访问，还是身陷黑料囹圄，他都能四两拨千斤地圆回来，再加上除了刚刚爆红的时候，他一不炒作，二不捆绑，明确表示自己的演员身份，不走明星和流量那一套黑红路线，年年都能拿得出一两部高质量的影视作品，久而久之，人家也就懒得盯着他黑了。

再加上金光瑶一副笑面孔，三分亲切七分温和，与人说话，眉梢都写满笑意，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注视着你，语气轻缓温柔，和风细雨，与工作人员都没有拉下面儿的时候，连年拿影帝拿到手软，却一点架子也没有，故而金影帝在圈中风评极佳，不论是流量演员，还是歌手主持，都愿意与他结交，人缘也称得上是顶好。

他话音一尽，场内便四下响起捧场的笑声来。

女主持人以为是自己问题抛得好，更来了劲儿，“这次‘最佳男主角’的提名人选有很多瑶哥熟悉的面孔哦，其中就有坐在您旁边，凭借黑马新作《浮沉》成功转型的江澄。”

场上的人表情都露出了细微的怪异，又很快恢复了原样。

这个主持人凉了。

流量转型原本就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提的事情，这个女的是没背过稿吗？公然在颁奖现场说这些，还把问题抛给了一个对手。

金光瑶拿着话筒，没看主持人，直接望向江澄，颇熟稔地道：“要是拿了奖，记得请我吃饭！”

这么一着，既回答了这个冒犯的问题，又破了两人不和谣言。

江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二人关系如何不言而明。

女主持人终于转移了话题，又去卖其他人关子了，有一道视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从金光瑶身上挪开半分。

金光瑶仿佛察觉到一般，回头找到了视线来源，朝他笑了。这一笑，笑得与往常一模一样，却又似乎不甚相同。

那头聒噪的女主持终于要公布“最佳男主角”的最后人选了，她说了三个字，场中便顿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，长久持续，不绝于耳。金光瑶则从容的收回了望他的目光，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，与身边祝贺的人握手道谢后，顺着那条一早铺陈好，自上而下的红丝绒地毯，一步一步，优雅而愉悦地走到了领奖台的麦克风前。

方才还在四下照射的灯光，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地汇集到他一个人身上。

蓝曦臣笑望着台上那个笼罩在光团里的人想，他是什么时候，认识得这么一个人呢。

娱乐圈娱乐圈，说白了就是个圈儿，是圈儿就要绕，就要连在一块儿，进了这个怪圈，谁都不能免俗，演员闲得无聊就去出出专辑，歌手不想唱了就去拍拍电视剧，大家上上综艺，抠抠图，怎么来钱快，就怎么办，运动员儿拍广告，模特演戏，流量唱歌，比比皆是。

虽然乱象如此，却也不是人人都是因为想才做的，谁不喜欢做自己擅长的工作，谁喜欢顶着骂名还要硬待着不走，身，不是时时刻刻都由己的。

蓝曦臣算是一个吧。

蓝大少爷的身不由己，跟钱没有关系。

蓝家产业虽然没有遍布全国，但是在首都还是叫得上名字的，投资了好几个购物广场和写字楼，蓝大少爷要是不混娱乐圈，就可以直接回去继承家产了，家里一个叔父喜欢他喜欢得像心尖儿肉，二少爷又巴不得蓝曦臣赶紧，麻溜，速度，十万火急的接了这些烫手山芋，好心安理得地跟那位传说中的魏公子游山玩水去。

蓝大少爷的身不由己，源自他从小受的教育。

京圈儿的人大多听过蓝家双璧的名字，要么是小时候爹妈拿皮鞭狠抽的时候给立的正面典型，要么是泡吧的时候被妞儿念叨的。为啥，人家俩从小学习就好，级蹦了一蹬又一蹬，到了16岁，国内顶级985都念完了，学习好也罢了，俩孩子一生下来，就跟雪娃娃似的，晶莹剔透，珠圆玉润，大了，长开了，一个如山巅雪，冰肌雪骨，拒人千里，一个如谷中风，清雅绝尘，俊逸无双。

这么两个开挂的娃娃，蓝叔父生怕他们长歪了，就给孩子一条一条地灌文言文鸡汤，什么人背信则名不达，民不信不立啦，言不信者，行不果啦。

这一通教，孩子虽然没歪，但大公子因为身形颀长，相貌出众，在16岁大学毕业那年，被人坑着签了一份模特合约，约期，十年。

顺便一提，二公子则差点把自己现在的对象举报到省委去。

毒鸡汤害人呐。

本是交了违约金就可以解约的事儿，雅正守礼的大公子愣是不同意，秉着人无信不立的道理，硬是要给人家干满了十年才算了，好在蓝曦臣也的确出挑，时至今日，已是国内顶级模特，再有半年便可解约。

好死不死，经纪公司又出幺蛾子了。

说实话，倒也不是那边儿非要出幺蛾子，而是大众审美改变了，喜欢上了高级脸模特，各大品牌商也开始净挑那些单眼皮子，方脸盘子的黄种人模特了，蓝曦臣这种五官精致，眉眼深邃，肤白貌美的，竟然无人问津了？？？

经纪人过来跟蓝曦臣谈的时候，满脸的痛心疾首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好好打量了一番蓝曦臣的盛世美颜，就差没有把脸贴在蓝曦臣面上之后，才掐着兰花指儿，一扭三捏地道：“曦臣啊，公司决定让你去混流量了，要不这张脸，这个身材……”又捶胸顿足了一顿，“太可惜了！！”

蓝曦臣嘴边笑抖了抖，道：“……行。”

至此，蓝曦臣进大染缸的方案，尘埃落定。

捧红一个流量的第一步是什么？树立人设。

蓝曦臣的人设简直就是天然苏，继承家业人设，学霸人设，老干部人设，盛世美颜人设。随便挑一个炒就够受的了，这么连锅端的，蓝曦臣还是头一个。

人设固定了，第二步是什么？演古装剧，越仙越好，最好是仙到不用吃饭，喝日月精华就能饱的那种。

然后就是疯狂买通稿，接快访，刷平面。

经纪人眼含热泪，奋笔疾书地列好了一揽子计划，仿佛已经看到蓝曦臣进圈大火的样子了，抓着计划书就奔出了门。

蓝曦臣觉得，经纪人其实挺好的，就是神经了点儿。

神经归神经，经纪人手脚还是很麻利，半月不足，他就拿了好几个不错的古装ip剧本让蓝曦臣选。

一开始入行，不适合挑战难度太高的，所以经纪人帮蓝曦臣挑的都是几个IP里人设讨喜，仙风道骨的配角儿，蓝曦臣本来就是成名已久，起点高，背景又是如此这般，圈里好走门路的导演编剧，自然也愿意卖蓝曦臣身后的蓝家一个面子。

经纪人把几个剧本儿码在蓝曦臣面前的茶几上，絮絮叨叨上了。

“这本儿女主是流量大花，能带带你的话题。”

“这本儿服化道特棒，我去看了，你那个角色白衣飘飘的，啧啧，身上那个刺绣，发型那个美人尖织的，可仙了！”

“这本儿是打得擦边儿球，炒cp，现在观众吃这套。”

“这本儿……”

蓝曦臣笑着把所有本子按了下来，问道：“我想先看看剧本再决定可以吗？”

蓝曦臣熬夜认认真真地，看了整整一宿剧本，才把经纪人塞的本子全看完，眼下熬出了浅浅地青痕，面容已经显出了细微的疲惫，却还是带着温和笑意，把其中一个本子递给经纪人。

“选好了，就这个。”

经纪人看了一眼，一边从包里翻出眼霜要给蓝曦臣抹上，一边念叨着，“这么多本子，怎么就选了这个呢，咖位大的角儿没几个就算了，这个组还是跟其他组伙着挤一个片场的。”

蓝曦臣即使这么多年都是这个经纪人，也依然不习惯地微微躲了躲，礼貌的接了眼霜自己擦上。

擦毕，他才笑着道，“这个比较有故事。”

经纪人背着他翻了个白眼，现在谁看电视剧还看故事啊。

他道，“曦臣，你要不再想想，这个剧组小，片场还是跟一部大制作电影挤，这资源肯定先紧着那头用，这一趟拍摄下来，肯定得吃不少苦头啊！其他本子不好吗？你要不再挑个你觉得第二有故事的？”

蓝曦臣摇摇头，笑道：“不换了，我本来就是新人，不方便占用那些资源，还是留给其他人吧。”

经纪人笑得比哭还难看，不占用啊，人家巴不得用你呢！

手头上的拍摄工作一个个结束了，蓝曦臣停止了接受平面和走秀的单子，把档期空出了三个月左右，全心投入这段拍摄。

因为片场在临省的影城里，经纪人手头还有其他活儿不能出省，蓝曦臣走的时候，他泪眼婆娑，十里相送，就差没给蓝曦臣牵一根绳儿绑身上了。

蓝曦臣有些哭笑不得，“您放心吧，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外地拍摄了。”

经纪人含着慈母一般的热泪，“那哪儿能一样啊，你原来接的都是短期拍摄，上台走个秀，拍个平面就算了，这回一去个把月，每天有20个小时都跟剧组泡在一起，要是有人挤兑你，给你脸色怎么办？要是有人贪图你的美色，要包|养你，潜规则你怎么办？”

蓝曦臣：“……不会的。”

经纪人泪奔，“呜呜呜呜呜呜！！”

一波三折，蓝曦臣终于进组了。

虽说是挑的蓝曦臣认为最有故事的剧本，可这年头卖得出去的古装IP，基本也就一个套路，除了大女主的戏，就是主角的成长之路，这部戏之所以让蓝曦臣挑了出来，是因为编剧就是作者亲自上阵，写的确实用心些，而且不同于其他快餐古装剧，这部剧的反派不仅仅是平面化的反派，而是有因有果，有善有恶的立体角色。

蓝曦臣的角色，是一个跟主角和反派都有着千丝万缕关系，武力值颇高的男N号，白衣胜雪，缓带轻飘，严格来说，就是主角的外挂。

等他到了的时候，组里的人基本都到齐了，场务眼尖瞅见他，迎上来道：“蓝先生您来啦！咱们今天不拍摄，先踩踩场子，熟悉熟悉环境，过几天开机，我先带您熟悉熟悉咱们组里的人，等会儿一块儿去酒店！”

蓝曦臣点点头，往前刚走了几步，就看到另一个场景处，堆满了工作人员。场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解释道：“那边儿是民国景儿，另一个组的，这次影城里不是只有咱们一家拍摄，那边儿是拍电影，大制作，请了影帝，打算今年冲奖的，咱们晚开机几天，就是为了绕开那边儿的爆破戏，您也别有压力，在酒店背背词儿什么的就成了。”

虽说不用有压力，但蓝曦臣还是背了整整三天的词，所幸角色难度不大，台词不多，大部分时间都是仙风道骨地站在那儿，主持主持公道，宣布宣布事宜。

蓝曦臣可以本色出演。

三天一过，剧组准时开机。蓝曦臣的戏是在下午，他上午上完妆，就坐在化妆室里看看剧本待机。

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嘈杂声，声音由远及近，慢慢地已经哄闹到了化妆室门口了。

门一打开，组里的成员和演员就涌了进来，仿佛还簇拥着什么人。

蓝曦臣连忙诧异地站起身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，问道：“要拍下场戏了吗？”

这几天已渐渐跟他熟起来的女配悄悄道，“没有没有，是中场休息，金影帝来探班了！”

蓝曦臣就是再不爱听八卦也知道这么个大人物，偶尔还会去电影院贡献一下票房。

就听人群中间传来一道清亮柔和的声音，含着笑意，连语韵都拿捏得轻重有度。

“前几日我们组拍爆破，耽误了各位开机，实在是不好意思，今天我戏少，听说最近市里新开了家奶茶店味道不错，就自作主张给各位带了一些来，作为赔礼。”

又传来塑料袋搁在桌上的声音，哗啦声不停，像是从里面拿东西出来，那抹音色伴着塑料袋的声音再起，“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什么口味，就都给买的招牌，来。”

影帝一份一份地分了奶茶，四周围着的人终于说着恭维话，点头哈腰地散去了。

金光瑶抬起头，这才看见蓝曦臣，他微微怔了怔，立刻勾起亲善的笑容，从袋子里拿了两杯奶茶，插上吸管，走了过来。

蓝曦臣这才头一回见到金光瑶真人，面色白皙，五官细致精巧，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，多一分便浓艳，减一分便寡淡，明明是一副伶俐的青年面相，却又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沉稳之色，与他呈现出的各种角色不同，没有演技的渲染，显得格外真实，也格外耀目。

能将这样截然不同的气质糅于一身却毫不违和的人，是生来就要做影帝的。

金光瑶走到蓝曦臣跟前，把其中一杯递给他，笑道：“您是蓝曦臣先生吗？”

蓝曦臣双手接过奶茶，拘谨道：“你好。”

金光瑶望着他端详了片刻，笑得更开心了，“您不必拘束，按出道年份说，我是您的后辈，您自16岁prada首秀出道以来，每场秀我都看了，按这个说，我是您的粉丝呢。”

一个身披各项大奖的影帝，会悉心地替你的饮料插上吸管，态度谦和地与你问候，准确地说出你的履历，说不会有好感，是假的。

蓝曦臣耳尖发红，连连摆手道：“您过誉了。”

金光瑶见他不受夸，有些窘迫起来，笑了笑，便转了话题，“不过蓝先生已经是国内最顶级的模特了，怎么忽然转来演艺圈发展了，是要长久的吃演员饭了吗？”

蓝曦臣低头喝了一口奶茶，纤长而细密的眼睫顺势垂了下来，映的整张脸更加温雅俊秀，在片场灯光下犹如一块无暇白璧，“应该不会长久，至多也就半年吧。”

金光瑶作好奇状，“半年之后，便回模特圈发展了吗？”

若有旁人，便知道金光瑶是明知故问了，在一个领域若是发展的好好的，就不会冒险转向其他领域，同理，转到了其他行当，再回老本行，等于重新开始，可与金光瑶交谈的是纯良正直的蓝曦臣，不疑有他，答道：“半年之后就不再做相关工作了，这行其实不太适合我。”

金光瑶心中暗暗点头，模特圈不比演艺圈干净多少，暗地里的劳什子勾当甚至更加不堪入目，蓝曦臣这样的，近一米九的个头，身形比例堪称完美，加上一张清淡雅致，如水中浮月一般的白月光相貌，性格温吞雅正，若没有他背后的蓝家架着，怕是要被这个大染缸吞的渣都不剩吧。

再来，方才他的话也的确不是作假的，蓝曦臣比金光瑶大个几岁，蓝曦臣在巴黎的秀台上一战成名的时候，他还在剧组里搬道具，演龙套，在地上一躺就是一天，浑身糊满泥土和血浆，即使被其他群众演员踩了也不能动，动了，就是ng，就是重拍，就是所有的演员STUFF因为你一个人要从头来过。

那个时候的金光瑶，每天领着二百块的群演费，奔波于一个又一个影视基地之间，搬比人高的道具，跟所有的群演抢破头，争一个镜头外的小角色，忧心下顿饭从何而来，下场戏后何去何从。

人生荒芜，内心也荒芜，那个时候的金光瑶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，麻木的啃着一块五一个的馒头就咸菜，大概唯一的寄托，就是抬头看蓝曦臣铺天盖地的广告。墙上贴着的海报，大厦外LED屏幕放映的代言，看他系的板正的领口隐约露出的喉结，看他转过头时凸显的后颈骨，看他袖口轻轻地摩擦手腕，看他渐渐由生涩转为温和的眼神，看他垂下后会微颤的睫毛，看他薄唇微启，看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。

他不明白，这个世界上，怎么会有这么夺目的人，站在那里，仿佛就拥有了全世界，仿佛就让全世界，都想拥有他。

但是这些，蓝曦臣不需要知道。

金光瑶又带上了乖觉而又亲和的笑容，“蓝先生是第一次演戏吧，如果对角色代入有什么问题，或者不理解的，随时可以找我，我虽然算不上什么专业的，但还是十分乐意替蓝先生分忧的。”

蓝曦臣感激地笑了一下，终于放松道：“那我以后可要叨扰金先生了。”

金光瑶颔首，以那边他的戏快要开拍为由，道了告辞，便回去了。

此后，金光瑶来剧组探班的日程堪称频繁，看起来甚至比他拍戏的日程都要多，因为就在一个影视基地，两个区的景就隔着一条街左右，金影帝基本拍戏都是一条过，过完当天的戏份就两手拎着下午茶和点心，晃去蓝曦臣他们组，笑容可掬地分发给STUFF们，然后就在这边剧组开始摸鱼。

金影帝坐镇，组里的演员们拍戏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，演的格外认真卖力，生怕影帝看得眉头一皱，露出什么难以言喻的表情来。

拍戏效率整个高了一大截，NG次数直线减少，演员们都像爆了肾上腺素一样富有感情，把导演乐得，一见到金光瑶开心得眼睛都看不见了。

开玩笑，白|嫖影帝啊！

STUFF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肉乎了一大圈儿，这才半个月不到，灯光师已经从又黄又瘦变成了又黄又胖，刚开始的时候STUFF们还会纳闷，影帝怎么这么亲切随和，现在见着金光瑶，都懒得诧异了，只想知道，影帝今天带的是啥，蛋糕还是奶茶。

金光瑶分完奶茶，拿着两杯清茶坐到了蓝曦臣旁边，这几天拍的段儿，蓝曦臣的戏份渐渐多了起来，再加上蓝曦臣上镜实在好看，某日来探班的作者一激动，回去大笔一挥，熬夜奋笔疾书，给蓝曦臣加了好多戏份，其中还有跟女主的感情戏。

词多了近一倍不说，感情戏怎么演，把蓝曦臣愁坏了。

金光瑶给他插上吸管，抵到他唇边，笑道：“还愁呢？”

蓝曦臣轻轻锁着眉头，看着手中剧本，就着金光瑶的手吸了一口，“没有头绪。”

等他喝完，金光瑶把杯子放到一边，微微凑近看剧本，看了两眼，又笑，“正常的，我那会儿第一回演感情戏也这样。”

蓝曦臣转头看他，笑着调侃道：“影帝也会没有头绪？”

因为金光瑶看剧本的动作，两人的距离已是很近，蓝曦臣一转头，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，几乎到了要分享彼此的呼吸的程度，蓝曦臣身上喷的赞助商香水，清淡的檀木香混合着青草味已经萦绕在金光瑶鼻尖。

蓝曦臣惊觉不妥，耳尖已经红了一半，忙向后拉开了一些距离。

金光瑶却一副坦荡的样子，身型不曾挪动半分，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改变，仿佛从头到尾都并未察觉一般。

蓝曦臣胸口隐约有种失落的感觉。

金光瑶神情似是在回忆，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，“这是自然，我第一次拍吻戏才18岁，怎么也会慌吧。”

蓝曦臣胸口更堵了。

金光瑶旋即狡黠地眨了眨眼，看向他，“超模先生，我来教你，怎么调动情绪，要吗？”

蓝曦臣怔了怔，笑着温声答道：“好，多谢影帝。”

金光瑶拉直身板，摆出一副教学的模样，蓝曦臣见状连忙危襟正坐，洗耳恭听。

金光瑶见他这样，眸中笑意更深，面上却一点不显，严肃道：“你现在是第一次演戏，说的明白一些，就是放不开。演戏与走秀不同，走秀只需要表达身上的衣服，作为载体，让看秀的人意识到这件衣服的美感和时尚感，而演戏，你要通过表演呈现出角色的感情，矛盾，性格，你就是角色，角色就是你。”

他又道：“我记得有一年夏天，我同时接了好几部戏，戏份都挺重的，那个时候其中一部戏里有一个场景，是我挚爱的人死在我面前，当时NG了无数次，问题一直在我，无论怎么拍，我都表现不出导演要的感觉，那时候拍的是冬天的戏，所有人陪着我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，身上泼着黏糊糊的血糖浆，在室外过打戏。那天平均温度我现在还记得。”

金光瑶苦笑了一下，“三十九摄氏度，现场的STUFF都中暑昏倒了好几个，你能想象吗，这段剧情，问题不是出在杀人者的情感表达上，不是被杀者的情感表达上，而是我这个活着的人，那年我刚拿完新人奖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，我一遍一遍的拍，一遍比一遍差，一遍比一遍糟糕，当时我都不敢看STUFF和导演，我怕我一看就崩溃了，就再也不会拍戏了。”

金光瑶说完，沉默了良久，仿佛在吞咽情绪，又像在摆脱过往。

蓝曦臣看着他鲜少失去笑意的脸，换做了缄默的侧颜，有些担心，却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，只好把手轻轻盖在金光瑶的手上，轻声，温和地，唤了他一声，“阿瑶。”

这是蓝曦臣第一次不以礼节称呼，不以影帝玩笑，只是单纯地叫他这个人。

金光瑶心神猛烈一震，连带着被蓝曦臣盖住的指尖都泛起了细微的颤抖。

他迅速整理情绪，怕蓝曦臣发现，他反手回握住蓝曦臣的手，另一手托腮，又是平时那副笑眯眯的模样，望着蓝曦臣，“但是后来，我用那部戏，拿了第一个最佳男配角奖，蓝大超模，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克服的？”

蓝曦臣松了一口气，握着金光瑶的手没松，顺着他的话头，笑得颇有些纵容，“你怎么克服的？”

金光瑶托着腮歪着头，道：“当时导演给我三天时间，让我自己推敲好情绪再来拍这场戏，第一天，我拉着我的经纪人没日没夜，没完没了的轧戏，第二天第三天，我去拍摄了另一个剧组的戏，第四天我回来，过了，故事完。”

金光瑶把脸转过来，“提问，是哪个举动帮助我渡过的难关？”

蓝曦臣思索一会儿，答道：“应该是第二个吧？你既然直接与女主拍的时候没能带动情绪，同样的情况，与经纪人应该也收效甚微吧。”

金光瑶眸中精光闪过，“二哥果然聪明。”

蓝曦臣一愣，重复道：“二哥？”

金光瑶笑而不答，接着说道：“那天晚上，我已经钻进牛角尖里了，不管我再怎么试，都没有用，到了最后，就是在机械的念台词，我很累，但是第二天的戏又不能不拍，第二天是亲情戏，两个老戏骨带戏，我演儿子，拍那场戏的时候，我是真的有点透支，就是感觉支配身体的不是大脑了，是条件反射，看所有东西都暗黄色的，能听到鼓膜咚咚咚震动的声音，明明累得大脑一片空白，却又有乱七八槽的念头涌进去。那两位前辈戏真的很好，如同一对真正的夫妻一般，即使我状态如此，都可以带动我，我昏昏沉沉地想，如果，现在妻子死在丈夫面前，丈夫会是什么样的神情，然后，我突然就想通了。”

他松开蓝曦臣的手，从背后拿出一沓订好的纸页，递给蓝曦臣，“所以，准备了给你换换脑子的东西，我正在拍的这部戏，原本的演员被导演撤了，我推荐了你，演我二哥，站在不同的角度体会一下不同的情感，也许会通的更快。”

见蓝曦臣没接，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剧本，放缓语调，半诱半哄地道：“怎么样？这部戏是准备冲下半年奖项的，从剧本到妆造服化道，都很用心，你的角色我来之前也看了，很有深度，很有灵魂，蓝曦臣，你既然已经来了演艺圈，又只待最后半年，为什么，不找一部配得上你的作品，作为收山之作呢？”

他把剧本又往前递了递，身子前倾，轻轻地，一字一句地，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一般，“而且，你的对手戏是跟我的，我来带你。”

蓝曦臣的眼睫几不可见地轻轻颤动了一下，这个时候的金光瑶，不论是唇边的笑意，还是眉尖轻挑的弧度，身体前倾后的抬眼，黑白分明的瞳仁中逸出的暗示，都散发着危险的诱惑力，那种你明知一切，却又无法挣脱的诱惑力。

金光瑶敏锐地捕捉到蓝曦臣动摇的情绪，登时改换了对策。

他把剧本稍稍撤回来，低头道，“你……不想演吗？”又把剧本撤回来了一些，音调低落下来，“是我唐突了……因为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，那个演员被撤了以后，整个剧组都有些焦头烂额，我就擅自做主举荐了你……”

他强颜欢笑道：“我一会儿回去跟他们说你时间排不开，来不了了。”

就要把剧本收回来时，蓝曦臣接了下来。

他把剧本卷了个纸筒，轻轻地敲了一下金光瑶的额头，无奈道：“知道了，我接，知道你演技好了。”

金光瑶一愣，可蓝曦臣方才的的确确动摇了，若明知是他在做戏，为何会答应他？

他笑道：“你看出来了？”

蓝曦臣翻开剧本，摇摇头，“没有。”